第四章

　　她搖了搖頭，“最想幹的！”她提示道，示意我繼續猜下去。

　　我想了想，“那我就猜不到了……”我攤開雙手氣餒地說，“那會是什麽？”

　　杜娟“咯咯”地笑起來，“我想，”她興奮地掙紮著坐起來，壓低了聲音，“我想談壹次戀愛，瘋狂地愛壹個人，就這樣。”她咬了咬嘴唇說，“自打上高中開始，我就這樣想了，壹年又壹年……”

　　我忍不住“噗嗤”壹聲笑了，“那也可以啊，也沒見妳行動什麽的，妳是說著玩的吧？”我並不相信她是認真的。

　　“真的！”她板起臉來，嚴肅認真地說，“我只是想找壹個單純的男孩，在每天早上的時候給我送早餐，晚自習的時候壹塊兒復習，這個要求很小吧？可是即便是這樣微小的願望，我也沒有達到過，男孩們都很忙，我看得上的那幾個都很忙，我太沒有勇氣讓他們知道我可以成為他們的女朋友，任何壹個的女朋友。我天真地盼望他們之中有壹個人，會主動向我告白，我肯定會牽住他的手……”她的目光移向窗外，移向那已經消逝的過望，沈浸在甜蜜的憧憬之中。

　　“是啊，是啊，”我點著頭贊同地說，“考試就像手榴彈，壹個接壹個地朝我們扔過來，在我們中間爆炸，每個人都被炸得暈頭轉向，倉皇逃竄，錯過了多少美好的故事，說也說不清。”我這半年來的感受，我是最清楚不過了，那簡直就是壹場噩夢。

　　“那妳呢，妳就沒有想過班上的女孩？”我的回答打斷了她的思緒，她回過神來問我，“像我這樣，瘋天瘋地的胡思亂想。”

　　我尷尬地笑了笑，“怎麽沒有呢？也許……那種程度和妳們有所不同，妳不過是想送早餐、壹起自習什麽的，最多也不過在沒人的地方抱壹下，親吻壹下，而我們男孩子，至少對我來說，不是這樣……”說到這裏，我猶豫著要不要繼續說下去，那些起伏不定的欲望的火焰，那些邪惡的想法，有沒有必要和盤托出？

　　“啊喲，不要再說了，我知道，”杜娟從床上坐起來，我真擔心她像受驚了兔子奪門而逃，“我們寢室的女生每天晚上熄燈以後，都會討論關於妳們男生的話題，有壹兩個談過戀愛的，說得羞死人了……”她別扭地瞥了我壹眼說，臉上神色有點茫然，既沒有憎惡，也沒有反感。

　　“都說些什麽啊？”我壹下來了興趣，關於女生的夜談時有所聞，夜談的內容卻不甚了了。“給我說說，我想知道得更多。”我簡直有些迫不及待了，心裏癢癢的，欲念無疑被悄然地挑逗起來。

　　“這有什麽好說的？”她不屑地說，“反正就是……就是說妳們男生沒有壹個好東西，都是不折不扣的色狼，只要有機會，都會變壞的。”她總結式地說，臉上流露出氣憤的表情來－－不過我覺得多少有點做作。

　　杜娟的回答過於籠統，太過絕對，使我的好奇心大打折扣，甚至於有些失望，“所有人？也包括我？”我想確認這壹點，盡管我覺得自己就是她說的那種男生，但是壹直以來，無論在老師還是同學的眼中，我都是壹個勤奮好學循規蹈矩的好學生－－至少看起來是這樣。

　　“嗯！”她輕輕地說，點了點頭，垂下了頭，“妳的外表絕對能迷惑很多女生，那麽帥，成績也好，要是妳壞起來，我保證絕對有不少女生要上妳的當。”她用壹種小聲但是不容置疑的聲音說。

　　最後壹句話像壹記響亮的耳光打在我的臉上，讓我的臉頰熱辣辣地燙起來，“妳這麽說，我就是只大灰狼了，”我無奈地說，很佩服她洞見人性的能力，“可是，妳就不怕這只大灰狼？還敢單獨到這裏來？！”事到如今，我也只好孤註壹擲了。她也許無法了解我的初衷是多麽的邪惡，為了誘騙她，我拐彎抹角地弄出許多花樣來。

　　杜娟的身子微微壹震，僵住了，看起來是有些害怕了。要是她就這樣下床來走出去，我也沒有辦法，我還是不行－－要是我撲過去，她大喊大叫起來，好管閑事的房東肯定會在第壹時間沖上樓來。她習慣性地咬著嘴唇，晃蕩著懸在床沿的雙腿，鞋尖觸著水泥地面“傻傻”地響，雙掌不安地絞在膝間，垂著頭壹聲不吭。兩個人雖然近在咫尺，卻又那麽遙不可及，我註視著她的側臉，等著她說話。良久，“噢……”她似乎艱難地呻吟了壹聲，茫然地擡起頭來，“到這裏來，不得體，可是我既然已經來了，怕和不怕還有那麽重要麽？”

　　哦，上帝呀！我是聽錯了麽？這算是好消息麽？我使勁地甩了甩頭，勇敢地迎接她轉過來的目光，那目光就像壹道電光，灼灼地盯著我，仿佛要看到我的心裏去，穿透我的軀體。“妳願意這樣？”我問，胸腔裏的那顆心在“噗通”“噗通”地響，有力地震動起來，我在顫抖著。

　　“是的，”她說，我的上帝啊，她說“是的”，“我還從來沒有跟別的男生到過壹個房間裏，坐在同壹張床上……”她的聲音低低的，明顯地顫抖了，自顧自地說著。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到窗臺邊伸手把窗簾拉上，把滿天的星光擋在外面，把騷動的欲望嚴嚴實實地封閉在房間裏。

　　隨後她就不出聲了，我轉過頭來的時候她重新垂下了頭，腳尖上的高跟涼鞋已經離開了後腳跟，晃蕩著就要掉下來。我走到她的身邊，忐忑地坐下來，朝她那邊挪了挪貼著她。她不安地挪了壹下臀部，高跟鞋“啪”地壹聲掉了壹只。我顫抖得更厲害了，血液在動脈裏奔湧，我不知道我為什麽要那樣說－－我說我愛她，壹直不停地說，沒有什麽理由，聲音低低的。她沒有回答，只是緊緊地咬著嘴唇，其實她也許可以回答她不愛我，這都沒有關系－－不論如何，她已經在我的掌控之中，沒有理由逃脫。

　　我抖抖索索地伸出手去，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從後面攀上了她的肩頭。她的身子劇烈地震動了壹下，慌張地伸出壹只手來，想把我肩頭上的手撥開。我的手在柔軟的肩頭上緊了壹下，輕輕壹帶，她的身體朝我傾斜過來，頭倒在了我的肩頭上。發絲的芳香撲鼻而來，使我全身的骨頭都酥軟了。

　　從窄小的襯衫領口看下去，完美的乳溝隱約可見，壹切都可信手取得。

　　我的手在她光滑的頸項間遊走，找到了束發的橡膠圈。“不要動，讓我來！”她說，既耐心而又堅決。她從我的肩上直起身來，不慌不忙地把雙臂擡起來，伸到後腦勺上，壹手握住頭發，另壹只手在纖細修長的手指發辮上靈巧地旋了壹下，發辮像壹條烏梢蛇壹樣神奇地穿過橡膠圈，在她搖晃著頭擺了兩下之後，像瀑布般在肩背上披散開來。好壹頭烏黑油亮的秀發，讓她那張秀美的瓜子臉顯得格外嫵媚動人了－－我今天才發現，幾乎不敢相信她就是我曾經的同桌。

　　我怔怔地看著她，她也用那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看著我。突然之間，我明白了，就在壹剎那之間，我並不了解她，她並不了解我，我們只有壹個共同的目的，都受欲望的驅使－－那就是把壓抑的青春釋放出來，來抵抗這無邊無際的失落，這真是冷酷無情的事！我的胸脯劇烈地起伏著，呼吸越來越急促，內心裏那頭潛伏著的野獸正在慢慢地蘇醒過來。我想是我的目光太過猙獰，才使她不得不閉上了眼睛，只剩下長長的睫毛在不安地顫抖，就像振翅欲飛的蜻蜓那對薄如蟬翼的翅膀。緊閉的嘴唇慢慢地松弛了，緩緩地張開來，露出兩排整齊而潔白的牙齒邊沿。唇上沒有唇彩的油光，沒有鮮艷的猩紅色的化學顏料，飽滿得就像壹朵水仙花的花苞－－無可比擬的水紅色，健康地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