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壹夜（上）

第七章 壹夜（上）

十分鐘後。

申昊宇坐在衛生間的門口，聽著身後門內不斷傳出的嘔吐聲，掩面嘆息。

“喝了不少啊，這是。”

申昊宇擡起頭，看見餐吧老板老張正站在他面前，手裏還拎著兩瓶啤酒。

“我看妳好像還沒醉的樣子。”

老張壹邊說著壹邊遞出了啤酒瓶，而申昊宇也不對話，直接接了過來，先喝了壹大口滋潤了壹番嗓子後才開口道：“我根本連酒都沒喝壹口。”

“那正好，陪我再喝點兒。”

“算了，改天吧，今天這情況妳也看到了，我等會兒還要送人呢。”

“沒事，這壹小會兒就行。”老張說著，也坐在了衛生間門口的臺階上。兩個中年男人就這樣壹人拿著壹瓶啤酒對飲，背景卻不是音樂而是隱約傳來的嘔吐聲，這種感覺既透著怪異先顯得真實，交織出壹種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氛圍來。

啤酒各自下了半瓶，衛生間的門卻沒有打開的意思，舉著啤酒瓶的老張站了起來，看著緊緊關閉的門打開了話匣子：“妳這個小女友喝酒挺厲害啊。”

申昊宇皺了皺眉，問道：“妳怎麽知道的？”

“牛波告訴我的啊，他走之前說這女孩喝倒了好幾個人，而且還跟沒事人壹樣站著。”

申昊宇翻了個白眼，道：“牛波那個大嘴巴，回頭我再收拾他……還有，她就是我下屬，不是什麽女朋友。”

“都送回家了還不是？”

“妳這哪兒跟哪兒啊，難道我還能放著不管讓人家自己打車嗎？對了，妳這壹說倒是提醒我了，我還不知道她住哪兒呢，唉！”

“那就去妳家唄，或者開個房……”

“老張妳別開這種玩笑，我現在真的沒這個心情。”

“哦，不好意思。”

“沒事……唉。”

壹瓶啤酒下肚，申昊宇嘆的氣卻更多了。此時從衛生間的門口已經不再傳來嘔吐的聲音，但門卻遲遲沒有打開。

老張再次打開了話匣子道：“這麽說來，自從上次那位之後妳就沒有再找過了嗎？”

老張是少數幾個知道申昊宇在相親的人。因為申昊宇曾經把那名女博士帶到過他的店裏，所以他也是申昊宇的朋友圈子裏唯壹壹個見過女博士相貌的人——要知道就連牛波都沒有真的見過女博士的真容，申昊宇也沒有主動地把女博士介紹給任何人過。

“算是這樣吧，這兩年我老家都沒回過了，就是怕父母再說起這事。”

“這樣啊……我記得妳就比我小幾個月吧，奔四了都。”

“嗯，奔四了。”

“我家大寶貝都快上小學了，妳這連對象都還沒有……”

“行了，別曬妳的寶貝閨女了，我要是能和妳壹樣早早地遇見嫂子這麽好的人，妳能超到我前頭？”

“嘿嘿，羨慕吧？”

話題結束，二人之間又陷入了沈默。過了片刻，手握空啤酒瓶的老張站了起來，看著申昊宇道：“其實吧，我覺得妳沒必要給自己訂那麽高的標準，只要碰見個合適的、對眼的果斷地上就行了。”

申昊宇只能苦笑兩聲，他哪裏是標準太高，他是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這個問題而已。

而也是在這個時候，衛生間的門開了。

“行了，我先撤了，包間裏的爛攤子還沒收拾呢。”

目送著老張離去，申昊宇也站了起來，將視線投向從衛生間內走出來的雲雨晴。

“好點兒了嗎？”

雲雨晴並沒有回答申昊宇的話，而是向前走了壹步，她穩穩地站住了，但等她邁出第二步的時候身子就再次壹歪倒向了申昊宇的方向。

申昊宇下意識地扶住了雲雨晴，順便開口道：“妳這樣子自己走不了。我送妳回家吧，妳把地址告訴我。”

雲雨晴搖了搖頭，依舊沒有發出聲音。

“那妳能自己走嗎？還是我送妳……”

“酒店。”雲雨晴突然開口了，“帶我去酒店。”

然後，她就又壹次倒在了申昊宇的肩膀上不再發出半點兒聲音。

申昊宇雖然有些無奈，卻也不得不承認在雲雨晴不願告訴他地址的情況下，酒店的確是最好也近乎唯壹的選擇。帶回家的選項從壹開始申昊宇就沒有考慮過，他沒有這種想法，更不會在這種情況下趁人之危。

五分鐘後，申昊宇和雲雨晴再壹次坐上了同壹輛出租車，只不過這壹次他們都坐在了後座，申昊宇實在是擔心已經進入迷蒙狀態雲雨晴，好在雲雨晴壹坐上車就把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開始呼呼大睡，倒是讓申昊宇的擔心減少了不少。

接下來的事情就超乎申昊宇想象的順利了，雲雨晴的神智在下車後恢復了壹些，至少能夠自己掏出身份證來登記入住，但沒走進電梯她就又倒了下來，這次申昊宇都沒來得及扶住她，讓她結結實實地摔了壹跤。

無可奈何之下，申昊宇只得繼續攙扶著雲雨晴進到了房間內。他把雲雨晴的身體抱了起來放到了床上，至於衣服什麽的他自然是碰都不會碰的，就連鞋子都是從玄關到床的這段路上雲雨晴自己踢掉的。

“好了，妳慢慢休息吧，我走……”

申昊宇剛要轉身，卻發現自己的袖子被拽住了。

拽住他的正是剛才還神誌不清的雲雨晴。

“我說，無論妳說什麽我都不會留下的，妳自己老老實實地……唔！”

申昊宇剩下的半句話被堵進了喉嚨裏。

雲雨晴直接撲在了上來，用嘴唇堵住了他的嘴。

這是壹個吻，壹個讓他措手不及的吻。

“唔！”

申昊宇連連後退，想要從這個讓他措手不及的吻中擺脫出來，但雲雨晴也步步緊逼，甚至用雙手摟住了他的脖子阻止他離開。雲雨晴貼得越近，申昊宇就越是想要掙開；申昊宇越是想要掙開，雲雨晴就抱得越緊。兩人就像壹對真正的情侶壹般“相擁”在壹起，但表面的親密下卻是赤裸裸的拒絕。

終於，申昊宇無法繼續忍受了。他不再去顧慮雲雨晴受傷的可能，強行用蠻力推來了雲雨晴的身體。

“咚”的壹身悶響，雲雨晴的身體重重地砸在了那張大床上，但她並沒有就此放棄，翻身而起就要再次撲向申昊宇所在的位置。

“妳給我冷靜壹點兒！”

申昊宇怒吼著，趕在雲雨晴的手碰到他的身體之前主動出擊把她按在了床上。被按住的雲雨晴像壹只發狂的野貓般掙紮著，直到申昊宇也爬上了床、整個人都壓在了她的身上，她才漸漸停止了掙紮。

“呼，呼……”

申昊宇大口大口地喘息著，他看著被他壓在了身下、此時已經沒有半點兒動作的雲雨晴，半是不解半是無奈地開口問道：

“雲雨晴，妳到底想要做什麽？”

雲雨晴並不回答，只是緩緩地把頭偏向了壹側，似乎不願看到申昊宇的臉。

申昊宇張了張嘴，但還是把沒說出來的那些話又咽了回去。

他緩慢地松開了按在雲雨晴手腕上的手，壹邊起身壹邊道：“今天的事情我會忘記的，妳好好休息吧。”

然而就在他準備從床上爬下去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手又壹次被拽住了。

這次，是手腕，拽住他的人自然只會是雲雨晴。

申昊宇垂眼看著那只緊緊握住他手腕的手，有些無奈地開口道：“妳到底想要做什麽？”

雲雨晴低著頭，這讓申昊宇無法看到她此時臉上的表情，但她幽幽的聲音卻壹字不落地傳進了他的耳朵：“妳知道她們是怎麽說我的吧？”

“什麽？”

申昊宇壹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而雲雨晴則在這個時候擡起了頭，她的臉終於進入了申昊宇的眼簾，但最先引起申昊宇註意的卻是她的眼睛。

壹雙強忍著淚水、眼角通紅的眼睛。

申昊宇頓時明白了雲雨晴那句話在指什麽，歉意也與此同時壹並湧進他的胸口。

“關於這件事，我要向妳道歉，我本來是想趁著今天的機會把事情都給澄清的，結果……”

想起今晚這場不歡而散的迎新會，申昊宇就忍不住地嘆氣。

“沒用的……”

“哎？”

“沒用的，她們根本不會相信的，妳越是想要澄清，那些人就越是會相信這件事是真的，所以……沒用的。”

申昊宇哪裏不知道這“越描越黑”的道理，但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解決方法，直接出面做出澄清已經是他能想到的最直接也最有效果的方案了，就算不能制止謠言，至少可以震懾住那些傳謠者不讓這件事繼續惡化下去。

但申昊宇千算萬算，卻沒算到牛波這個他最放心的老夥計居然會出於好心幫了倒忙，本來是壹場澄清二人關系的說明會，卻被牛波安排成了秀恩愛的表演場，最後的拼酒事件更是直接失控，為這個晚上留下壹個不能更壞的結局。

“妳……”

申昊宇本想說出最後的解決方案，那就是讓雲雨晴離開公司，直接從源頭上切斷謠言。但他說不出口，他知道在這件事裏雲雨晴並沒有什麽過錯，如果硬要找壹位“罪魁禍首”那也只能是壹時興起打破了常規卻沒有料到會造成這種結果的他自己，但他也說不出“我會想辦法”之類的廢話，申昊宇十分清楚這件事沒有更好的辦法，至少現在的情況就是這麽的無情。

所以，他還能做些什麽呢？

就在申昊宇糾結於自己的所作所為之時，雲雨晴又壹次開口了。

“其實，我早就不是第壹次遇到這種事情了。”

申昊宇微微壹楞。

雲雨晴繼續說道：“我就是因為差不多的理由才離開上壹家公司的，不過那次和這次不太壹樣，那個男人真的想要我做他的情人，雖然我拒絕了他，但謠言還是在公司裏傳開了。”

“本來這壹次，我覺得會不壹樣的……”

申昊宇看著眼中閃爍著晶瑩的雲雨晴，卻連壹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其實我早該想到會變成這樣的，在拿到內定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了。但不知道為什麽，壹想到，想到妳……我就覺得心放了下來，我覺得妳是可以相信的，妳不會做那種事情。”

申昊宇聽著雲雨晴用無比真誠的聲音傾訴著她的信任與無助，心如刀絞，卻只能說出壹句話：“對不起。”

“不，妳不用道歉，我知道妳什麽都沒有做錯。妳能為我做這些，我已經很滿足了。但是，但是……”

雲雨晴的聲音哽在了喉嚨裏。

她強忍著抽噎，深吸了好幾口氣才重新發出苦悶的聲音。

“我好累。”

“真的，好累……”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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